简粥

「顺懂」【听到请回答】（下）

“你是不是来过一趟了？就…几分钟前？”

李懂犹豫着问。

顾顺脚步一顿，想了想毕竟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小观察员，就背对着李懂轻轻嗯了一声。

“那你怎么……”

“又去上了趟厕所。”

顾顺答得飞快，随后逃似的出了病房。

拎着水果去上厕所？李懂心想可真该让罗星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不会撒谎。

不一会儿顾顺回来了，放下暖水瓶后从置物架上取下李懂的盆去接了点凉水，回到床边加上开水试了试水温，又拽下晾衣杆上的毛巾泡进水里。

他把盆放在床侧的凳子上，自己侧身坐在李懂的床边，拧了几把毛巾之后向李懂伸出手。

见李懂还是懵懵的样子，顾顺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“愣什么呢？手给我啊。”

李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摊开手掌之后才感受到苹果的汁液顺着掌纹留在手心里的黏腻，便慌忙哦了一声把手伸给顾顺。

毛巾带来突然的温热让李懂禁不住抖了一下，顾顺看了李懂一眼，勾勾嘴角。他一手抓着李懂的手腕一手将毛巾敷在李懂手心，动作轻柔。粗糙的触感却给了李懂另一种挠人的感受，他看向顾顺，发现对方低着头微微皱眉，神情几近虔诚。

因为长年的训练，顾顺和李懂的手上都有厚厚的老茧，平时没觉得有什么，但在接受到来自他人的触摸时突然有种奇异的感受，像隔着一层屏障，不真切，却又有种绵绵麻麻的感觉，如同淡淡的吻。

李懂的手很小，几乎被顾顺整个儿包住，在顾顺的手掌贴上他的手背时像是停靠在安稳的港湾。擦完掌心后顾顺把李懂的手翻了个个儿，在手掌分离的瞬间竟然让李懂有一丝怅然，于是在下一秒无意识地勾住了顾顺的小指，让顾顺呼吸一滞。

紧张得毫无理由。

顾顺觉得应该说点什么，虽然他更认为此时的气氛好的不得了。

“听说在你心里觉得罗星比我好？”

话出口顾顺就暗叫了一句糟糕。就是再怎么找不到话题也不该提这茬，他后悔的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。

“所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了？”

李懂的反应让顾顺觉得意外。

“生气？”顾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懂，“我哪生气了？”

“就刚刚啊，”李懂眨眨眼睛，“明明都到门口了却不进来，不是因为生气了？”

“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？”

顾顺被李懂奇怪的脑回路气到想笑，手上稍稍使力，扣住李懂的手腕轻轻一拧，痛得李懂连连求饶。

“好好好你不小气，你最大方行了吧。”

李懂夸张的皱着眉，和顾顺对视了几秒后两人忽然同时笑了起来。

“其实你不用跟谁比，”李懂说着，手指不自觉动了动，指甲轻轻划过顾顺的掌根，“你可是顾顺。”

掌根处的敏感超出顾顺的想象，仅仅一瞬的撩拨就让他几乎微微颤栗。他看向李懂的眼睛，很亮，似乎能让人一瞬间失了神。顾顺张张嘴，却什么都没说，只笑笑。手里的毛巾已经变凉，他松开了李懂的手，侧过身把毛巾放进盆里。

“我有点想你。”

顾顺的声音被淹没在哗啦啦的水声中，李懂没有听清，在顾顺拧完毛巾后问他刚刚说了什么。

“我说，”顾顺扯过李懂的手，细细擦着指缝，“你什么时候能出院？”

“咋啦，想我啦？”

李懂本只是想开个玩笑，却没想到顾顺听了之后放缓了手上的动作，轻轻点了下头。

“嗯。”

顾顺的声音几近微不可闻，李懂却捕捉得一清二楚。他没料到顾顺连一句反驳都没有，便认了自己随口给他扣的帽子。李懂忽然有些慌乱，不由自主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。

“可别想太多，”感受到手心里的异动，顾顺加大了手上的力量钳住了李懂想逃的手，抬起头对发愣的李懂咧咧嘴，“我就是差个人给我暖被窝。”

“靠！”李懂骂了一句，试图挣脱顾顺的束缚，但很显然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顾顺占了上风。

“行了，”拉扯几个回合，顾顺放开了李懂的手站起身，趁李懂还没反应过来时俯身捏了捏他的脸，又在对方还击之前嬉皮笑脸地退到了安全距离，“等你回来啊小媳妇。”

说完顾顺立刻端起盆转身离开，努力调整着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。把真心话当玩笑来讲，他实在不确定自己蹩脚的演技能不能瞒过他的小观察员李懂。而如果他此时回头，就会看到李懂因难以置信而微微张开的嘴，以及瞬间红透的耳廓和愈加晶亮的眼眸。

李懂恢复得很快，不久后就再次投入了训练，恰好赶上了新一轮的演习。队里发了全新的作战服，而此时李懂正在锲而不舍的和自己的头盔搭扣作斗争。

“笨死算了，”早已穿戴完毕的顾顺拍了一下李懂的头盔，不由分说的掰开李懂的手，“就你这样上了战场还不分分钟把自己交代了。”

“我怎么知道这跟以前的不一样……”

李懂小声嘟囔着，却只能任由着顾顺摆弄着自己的下巴。可系带在顾顺的手里似乎也没那么听话，不是松了就是紧了，顾顺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
太近了。

虽然他们常常为了呼吸同步训练而拥抱，但很少有这样的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气息的时候。李懂悄悄屏住了呼吸，看向顾顺紧紧抿住的嘴唇。

有点干啊。李懂这么想着，便不由自主浅浅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。

捕捉到这一幕的顾顺喉结忽然动了动，又迅速把目光从李懂嘴唇上移开。

啪嗒。扣好了。

顾顺缓缓直起身，胸口突然一松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忘了呼吸。他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，集合铃就及时的响了起来。

天气闷热异常，周围空气潮湿的几乎能拧出水来。是容易中暑的天气，再加上身上厚重的作战服，窝在拐角处已经将近两个小时的顾顺和李懂几乎浑身湿透。汗水顺着鬓角划过顾顺的下颚，在下巴处聚成一个小水珠。

“找到没？”

顾顺问趴在身旁的李懂，话出口才发觉声音有点哑。

“应该就在对面小山坡的石头后边，没有更好的位置了，”李懂轻声说，“从刚刚那枪的方向判断也是符合的。”

“好，我盯住了，”顾顺勾勾嘴角，淡淡的薄荷味立刻充斥在周围的空气里，“看谁能耗过谁。”

李懂嘴角上扬出小小的幅度，却在下一秒僵住了。观察员的敏感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，似乎有人正在靠近。

顾顺和李懂身处的位置是为演习临时搭建的三层建筑，除了一开始就已经进来的他俩，建筑的内部结构谁也不熟悉。李懂听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，立刻绷紧了身体，稍微分析了一下周围的情况，迅速做出判断。

“有人。”

李懂声音压得很低，说话的同时一只手搭在了顾顺的肩膀上，而顾顺也瞬间领会李懂的意思，立刻悄无声息的收了枪匍匐在地，李懂便拉住他迅速滚向了一旁的隔间。

在不熟悉的建筑里，任凭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。李懂便是料到了对方的心理，更何况这看似空旷的建筑实在不像是理想的藏身之处，对方必然只会草草搜寻一遍了事。而李懂选择的这间屋子光线很差，门后几乎是一片漆黑，所以只要他和顾顺不发出动静就一定不会暴露。

为了尽量把身体每个部分都隐藏在黑暗里，李懂只能将自己整个儿压在顾顺身上，头抵在顾顺的肩膀。李懂侧耳倾听着屋外的声音，判断出对方应该在两人左右。耳朵另一侧是顾顺清晰有力的心跳声，让李懂觉得安稳。

两人大约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十几分钟，忽然感到屋外的光线暗了下来。李懂暗叫一声不好，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脚步声。

“要下雨了？”

李懂隐约听到外面的人对同伴说，而他还没听到另一人的回答，一声轰隆的雷鸣先给了他答案。

雨下得很急，密密麻麻的雨点打了下来。这下李懂彻底听不清外面的动静了，但也庆幸着对方这下更加注意不到他和顾顺了。不就是等吗，这可是狙击组的强项。

李懂努力让自己适应着雨点的频率，但雨声时急时缓，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。想着毕竟现在的状况相对来说还算安全，李懂松了松僵直的脖颈，把脑袋靠在了顾顺胸前，准备休息一下。

因为李懂刚刚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屋外，这一放松才注意到身下的顾顺好像有什么不对劲。李懂的腹部贴在顾顺的跨间，在刚刚微微一动时才觉察到一丝异样。

李懂一慌，想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，顾顺却突然伸出胳膊拦腰揽住了李懂，将李懂牢牢搂住。

“别动……”

声音哑得要命，像命令，更像是哀求。

李懂便不敢再动，一只手死死抓住顾顺的肩膀。顾顺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清甜，扑在李懂裸露的后颈，又拐了个弯钻进李懂的鼻子里。刚刚因为暴雨而稍稍降温的空气似乎又灼烧了起来，李懂感受到被汗液浸透的头盔系带紧紧贴在皮肤上，让他忍不住想挠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雨声渐渐平缓。李懂判断出屋外已经安全，就清了清嗓子。

“人走了…没事了。”

顾顺的胳膊软软的滑了下来。

演习结束，天气刚好放晴，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味。顾顺和李懂在白日里战果颇丰，大雨对于山坡上的敌方狙击手显然影响要更大，在顾顺重新瞄准几分钟后就再次暴露，随即被击毙。之后不断升起的彩色烟雾似乎一直到了晚上还缭绕在顾顺心头，洗漱之后进了宿舍整个人还有些不在状态。

和在战场上简直判若两人。

李懂早已躺进了被窝，在听到顾顺进门之后却发觉对方迟迟没有动静。他翻了个身，看见直愣愣站在门边的顾顺。

“……你不睡吗？”

白日里体能消耗太大，其实更多是精神上的疲倦。顾顺本来还在犹豫，但李懂的声音似乎是一种蛊惑，他没有精力再去思考，只下意识的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。

钻进李懂的被窝后顾顺立刻就后悔了。被子将两人恰到好处的裹在一起，杂乱的气息没有了雨声的掩护显得格外清晰。顾顺小心翼翼的和李懂保持着距离，可怀里闭着眼睛的李懂睫毛却不住地颤动，似乎没有要睡着的意思。

渐渐席卷而来的困意让顾顺紧绷的神经略有松弛，他的喉结忍不住动了动，却听见李懂一下子噗嗤笑了出来。

“笑什么……？”

李懂因努力憋笑而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，又忽然一个翻身，压在了顾顺身上。

“靠，你干嘛？”

顾顺彻底清醒了，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李懂。有几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房间，此时李懂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灵动，像精心打磨过的宝石。

“顾顺，”李懂叫他的名字，“你没有话要说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顾顺的确有很多话要说，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头。身上的李懂却突然翻身而下躺回了顾顺的身边，有些微喘。

顾顺叹了口气。

“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，怕吓着你，”顾顺顿了顿，终于下定决心，“我好像喜欢你，不是战友之间的喜欢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比你知道的更早。

顾顺猛地转头，还来不及整理思绪，就听见身旁的李懂接着说，“那天我受伤你扶我下楼的那次，还有，每天晚上……我都知道。”

他可是观察员啊。

顾顺立刻明白过来李懂所指的是什么，瞪大了眼睛，嗫嚅着说，“那你………”

李懂抿着嘴，把笑意压在喉咙里，只发出低低的闷声。

顾顺被瞬间的情绪冲击的有些眩晕，下一秒近乎恼怒的一个翻身，把李懂压在了胯下。

他愣住了。

在一片漆黑里，连皎洁的月光都视而不见，顾顺的视野里只剩下李懂的眼睛，是唯一的光源。

顾顺如同飞蛾扑火般一寸一寸的向光源靠近，终于，在两人鼻尖相触的瞬间停住了。

他不敢再向下，却在下一秒感受到嘴唇上温热的触感。

“因为我也喜欢你。”

李懂说完就缩回了微微抬起的下颚，还没来得及换气就再次被封了口。

是颤栗的，带有侵略性的吻。陌生的触感和熟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，随着两人起伏的心跳严丝合缝的融为一体。

“李懂，李懂……”

顾顺轻唤着李懂的名字，而他每叫一次，李懂就答一次。

温度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急剧上升，顾顺的吻却越来越温柔而绵密。

“李懂，”顾顺亲吻着李懂的嘴角，“叫我名字。”

“顾…顺……”

“再叫。”

“顾顺……”

“再叫。”

“顾顺…顾顺……”

“再叫！”

顾顺几乎是低吼，啃噬着李懂的唇瓣。

“顾顺…顾顺！…顾顺……”

李懂带着微微的哭腔，双手攀上顾顺的脖子，“顾顺……”

顾顺把头埋在李懂的颈窝，抚摸李懂湿漉漉的头发。

“我爱你。”

-end-